在“謹慎發展”近30年后，石油巨頭道達爾的各種項目已悄然出現在中國多個地區，但道達爾覺得，這還遠遠不夠。

2013年3月，CEO馬哲睿宣布，與中石化合作開發頁巖氣的談判已進入最后階段，待確定區塊獲得批準后，將進行資源評估。6月初，道達爾稱，其旗下的太陽能電池板制造企業Sun Power將與三家中國公司合作，在內蒙古建設光伏電站。

業界猜測，道達爾頻繁傳出與中國合作消息的動因有二：一是因美國氣價低迷難以盈利，道達爾宣布頁巖氣投資目標向其他國家轉移，其中包括中國。二是在2013年5月24日公布的Q1財報中，道達爾的凈利潤從上年同期的30.8億歐元降至28.6億歐元，盈利同比下降7%。CEO馬哲睿表示，公司將提高油氣產量，中國則是其考慮的對象之一。

但作為頁巖氣和光伏的新興市場，中國已不缺少全球大公司的進入和合作，一直依靠技術的道達爾若要在新的領域站穩腳跟，特別是在中歐“雙反”爭端尚未平息的當下，道達爾的路徑選擇值得關注。

光伏，緩行背后

和林格爾，在蒙語中意為20間房子。這里曾是內蒙古中部的重要樞紐，但隨著政治中心南遷，清朝末年，和林格爾的常住居民逐漸遷移。

不僅是清末的此次移民潮，歷史上，人們離開和林格爾多因民族紛爭和政局變遷，但不可否認，這里干旱、多風、寒冷且日照強烈的氣候，雖不適宜定居，卻成為道達爾子公司Sun Power選擇首個光伏項目的有利條件。

雖然媒體對這個光伏項目的報道多來自2013年6月初，道達爾營銷與服務部兼新能源部總裁博書在巴黎的一次發言，但實際上，早在2012年8月，項目的合作方之一——中環能源即發布公告稱，道達爾旗下的Sun Power公司與中環能源，以及內蒙古電力、呼和浩特金橋城建計劃合作。按規劃，此項目在2011～2014年的建設規模為400兆瓦，此后每年遞增400兆瓦，最終規模將達到2000兆瓦。

到了2013年3月，中環能源與和林格爾縣政府簽署《框架協議》，再次明確項目的建設時間、項目規模和推進方式。

但項目準備耗費將近1年，2013年6月中旬，項目正式開工，8月份開始安裝的消息才出現。

究其原因，趕上了中國光伏市場的大整合是不可回避的一點。在這種背景下，道達爾通過與國內企業合作，進行下游的電站建設，推動公司光伏組件的銷售，本應是一件雙贏的好事。

但問題是，面臨“雙反”的中國光伏企業紛紛在國內開拓市場，與一路走低光伏板價格相比，道達爾的技術優勢明顯反而可能置其于弱勢——根據媒體公開報道稱，道達爾光伏項目采用最新的C7聚光技術，即與普通的太陽能電池板相比，該技術能夠實現7倍聚光能力。盡管道達爾沒有說明C7技術的成本，但可以推斷，這種技術或造價不菲。

如果挖掘一下道達爾最近的新聞事件，就會發現，逆市采取高技術，或是又一次道達爾“高風險才有高產出”的策略。2013年5月，美國指控道達爾為贏得伊朗油氣合同行賄伊朗官員，并處以3.98億美元罰款。在媒體對這筆全美歷史上第四高的罰款金額感嘆時，路透社卻指出，如果事實如此，這就是一種“高風險才有高產出”的做法。就像馬哲睿在一次演講中所說：“因為一旦局勢完全平靜，往往錯過了最好的投資機會。”

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內蒙古的光伏項目，在一片競爭激烈且不甚景氣的市場中，道達爾敢于出大牌一搏，雖然存在政策不明朗和市場前景堪憂等問題，一旦站穩腳跟，就能在鱗次櫛比的市場中脫穎而出。

如果項目順利開建，關系到盈利的另一個關鍵問題將是電力消納。按照合同，本項目以本地消納為主，余電上網。若以2015年的800兆瓦項目為準，未來每年將最少8億千瓦時的電量。從小范圍來說，和林格爾的用電需求有限，只有附近的盛樂工業園云計算基地順利建成，才會成為其主要的消納渠道，但從大范圍看，內蒙古的電力過剩問題至今存在，區內的消納能力有待觀察。

頁巖氣，謀劃東部

在頁巖氣的選址上，道達爾的選擇同樣值得考量。

在《道達爾2011-2012年可持續發展宣傳冊》中，早在上世紀八九年代，道達爾就在北部灣、渤海灣、黃海及塔里木盆地這四塊區域進行過油氣勘探。四地盡管分散，但不是眾所周知資源富集地帶，也是公認的潛在資源聚集地。然而2013年3月，道達爾宣布的首個頁巖氣開發區域是很少在資源方面進入人們視野的上海西部。

其實，在最初的頁巖氣開采計劃中，被視作中國頁巖氣最富集區的四川曾進入道達爾的名單。2009年，時任中國區總代表的戴杰曾表示：“富含天然氣、非常規氣的四川地區，將來是重點投資考慮的地理位置之一。”

但四川的頁巖氣開發一直備受質疑，除了難以確定的儲量、未知的地質原因，技術研發、設備水平均尚未取得進展。因此，選擇東部地區可以避開頁巖氣開發的兩大難題：一是水源，開發頁巖氣的水力壓裂需要大量的水，在目前公認的資源富集帶中，四川地處中國主要水源上游、內蒙古則缺乏水資源，而東部占據河網密布，水量充足的絕對優勢;二是市場渠道，西部地區的用能需求不高且缺乏管道基礎設施，如果能在東部開發，頁巖氣產品可直接送至人口密集地區，并因排放相對少而受到認可。

現在，讓道達爾最擔心的問題是政策。2013年5月，道達爾中國區總經理努北堂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在中國開發頁巖氣的關鍵問題在于，相關政策法規的不完善。

這種擔心在2013年6月7日有了最新呼應。在當天舉行的中國非常規油氣大會上，中國地質調查局油氣資源調查中心頁巖氣室主任包書景給很多企業澆了冷水：“出于專業謹慎的態度，第三輪頁巖氣探礦權招標最快將在年底舉行，也有可能年內擱淺無法啟動。”

除了政策機制待定，未來的另一個問題或將是環保。

對待頁巖氣開采中的環保問題，道達爾信心十足，“在水力壓裂法技術的使用上要比其他小公司好很多，且大公司一般都在聚光燈下會受到眾多方面的監督。”這兩點承諾，從道達爾堅決不在法律規定不得開采的地方施工，以及在加拿大因環保人士抗議而暫緩油砂開發幾件事情中可以得到驗證。

但中國項目的環保問題未必會有這么簡單。有媒體分析，馬哲睿所說的上海西部可能指的是安徽南部或浙江北部。這兩地均屬我國東部人口密集地區，經濟發達但土地緊張，且環境容量極小，更重要的是，此處居民普遍知識結構較高，有著對環境破壞和全球變暖的擔憂。因此，在東部地區的開采前景可謂憂喜并存。

從技術到戰術

對于道達爾在中國的目標，有人曾試圖總結：讓潛在的“油點”與中國市場之間建立起聯系。事實證明，良好的技術背景、加之豐富的經驗，使道達爾在多年建立聯系的過程中，還算順風順水。

但人們對道達爾的印象始終停留在“技術控”上，然而，在常規油氣的勘探開采方面，國內油企的技術水平和國際水準已相差無幾。

再回到光伏和頁巖氣領域，國內光伏企業的學習能力有目共睹，正因如此，光伏設備的價格才能迅速降低，也才引發出至今懸而未決、愈演愈烈的歐盟“雙反”。至于頁巖氣，盡管技術水平提高尚需時日，但以中國企業的速度，相信一旦隨著研究推進、研發加碼，三年五載以后，國內開采技術在全球異軍突起也未可知。

道達爾顯然是意識到這些問題。如果說，對社會責任的呈現、對牌照的追求是一直以來的表現，那么此次對光伏項目的嘗試、對頁巖氣開采的選址落定則是另外的映證。不僅是對于道達爾，國際企業如果要在中國謀求更長遠的發展，不僅是單一上游項目的合作，而應像道達爾所選擇的那樣，在貼近市場的同時有所突破。這過程中也許會有危險，而一旦成功，或將能走得更遠一些。